民俗學家仲富蘭：真正的上海人是什么樣的？

上海人是什么樣的？

許多人會馬上想到“上海女人嗲、上海女人作、上海男人怕老婆、上海男人門檻精”，或者“上海人排外、上海人斤斤計較、上海人精于算計”。這些“印象”是真實存在的嗎？為什么會留下這樣的“印象”？

3月30日，上海市民俗學會會長、華東師范大學教授仲富蘭做客寶山行知讀書會，分享他眼中上海人的性格特點和人際交往模式。

仲富蘭

人際頭腦：有海納百川的包容氣度

要說上海人，必須先說上海這座城。仲富蘭說，上海是個移民城市，歷史上的移民潮主要有三次：一是太平天國時期，大批江南財東攜金銀細軟來上海租界避難；二是上海工廠于上世紀二十年代的興起，引來大量勞動力和技術(shù)工人；三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后，隨著改革開放，上海城市人口也急劇增加。

正因為有大量移民，上海人形成了特別靈活的人際交往模式。“外來人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，首先是求安全和穩(wěn)定。上海人說‘螺螄殼里做道場’，地方再小，也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。其次是包容，上海包羅萬象，各地方來的人都有，即便本地人也同化不了外來的，這樣造成的城市特點跟傳統(tǒng)城鎮(zhèn)很不一樣。”

他表示，傳統(tǒng)城鎮(zhèn)是“熟人社會”，經(jīng)常是張家長李家短，幾代可能都是世交。但在上海，大家一開始都不認識?！八园莩蔀樯虾Ｈ说奶刭|(zhì)，同化不了他人，就要包容?！敝俑惶m認為，相對于中國其他地方的人，上海人的身份認同是比較另類的，因為它融合了太多的東西方文化，融合了傳統(tǒng)和現(xiàn)代的東西。“所以海派文化是復雜的共同體，海派文化就是雜。”

公共頭腦：人際關(guān)系保持在適當距離

在仲富蘭看來，上海人一般不太干預或指責別人的生活方式，人際關(guān)系總保持適當?shù)木嚯x，客客氣氣，日積月累?！爸吧虾ｋ娨暸_搞過一些如‘撞擊’爭論性節(jié)目或者端出人際矛盾的家長里短的這類節(jié)目，一個城市天天張家長李家短，一到傍晚，電視節(jié)目里就吵架，氛圍很不好。私人的東西放到公共場合來放大，這樣的節(jié)目不會有生命力，所以很快就沒有了。”

“同樣，上海的學者大多不愿意跟別人爭論?！敝俑惶m認為，上海人很少有不惜代價完全壓倒對手的情況，情愿放低姿態(tài)主動退讓。這樣的理性使上海人在管理公共事務(wù)時也井然有序。“只要有排隊的事情馬上有熱心人出來主動維持秩序，比如說緊俏的商品，手上寫個號，總有先來后到的秩序?！?/p>

他還引用杜月笙所說的“人生三碗面”的說法，雖然對這個人有爭議，但對于體面、場面、情面的說法還是值得深思的，“他說過很有名的一句話，頭等人有本事沒有脾氣，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氣，三等人沒本事大脾氣。體面、場面、情面反映了上海文化中的包容性問題。”

“包容別人就是善待自己，要保護自己就不要侵犯別人。所以哲學家斯賓諾莎強調(diào)理性指導人是具有精神力量的，不恨人、不嫉妒人、不激怒人家、不輕視人家，更不驕傲自戀，這是文明社會的進步標志?！敝俑惶m稱，“上海但凡做什么公共事務(wù)，你可以看到，上海市人大出個法規(guī)，讓大家的意見盡可能地統(tǒng)一起來，盡可能地想辦法，盡可能地做到公平合理。”

理性頭腦：追求實用與經(jīng)濟價值

“精致利己，精于算計”也是不少人對上海人的印象。對此仲富蘭并不否認，“上海人的文明習慣是在近百年西方法紀的約束下逐漸形成的，與西方文化有著歷史的、精神的聯(lián)系。上海女孩對女性魅力和自身價值的清醒自覺，所以使她們有明顯的功利主義傾向?！?/p>

“上海人多表現(xiàn)出講實惠。來虛的，談遠的，都不要聽。實惠在什么地方，他要這些東西。但如果所有事情都實用化，變成實用主義，那又庸俗了。有的東西不能算計，比如說情感，那是無價的。因為斤斤計較，因為過分計算，使得人家覺得跟上海人做生意雖然成功率高，卻也很累——上海人太精了！”

尤其到了解放以后，仲富蘭認為上海人不論男女都講究敬業(yè)精神和個人本位?！翱咳思沂强坎蛔〉?，一定要有獨立自主的精神。我就做自己的，做得好就做，做不好拉倒。重視秩序規(guī)則，重視健康、家庭觀念、子女教育，講究生活質(zhì)量，樂意接受新事物，這些都是中產(chǎn)階級的特征。”

契約頭腦：誠信守約的合同意識

最后仲富蘭特別提到上海人有極強的契約頭腦，他們追求合理化，追求平等與規(guī)范，這種觀念使得今天的上海成為極具理性的城市。

“改革開放四十年來，幾乎所有的沿海城市都有走私問題，而且走私得很厲害。但是上海這方面很少，非常遵守秩序?！?/p>

這樣的特點也在老百姓的工作上得到體現(xiàn)?！皩ι虾Ｈ藖碚f，拿人家工資本身就是一種契約關(guān)系。我到商店買東西，你給我發(fā)票，這本身也是種契約關(guān)系。所以上海的老一代人，我們父母總是說，拿了人家的錢你要好好地工作，好好地給別人做事。所以這個城市不出大老板，真的民營企業(yè)家都是外地來的。因為上海的家教文化是這樣的，也不喜歡承擔風險。你是老板，我給你打工，你付我工錢，這個事是我介紹的，那老板得給我中介費。后面談不談得成與我無關(guān)，上海人做事是這樣的概念?！?/p>

備注：數(shù)據(jù)僅供參考，不作為投資依據(jù)。